泠雅

不食榛子只食苏。

舴艋舟(十二)

-以宁王视角看九十多年世事沉浮-



我跟着景琰再次进了东林,景琰在密林深处徘徊了几回,就领着我到了一个极为偏僻的地方。我细细听去,果真有微弱的人声。
景琰一皱眉,就要迈开步子过去,我心头一急,扯住他的袖子。
“宁王兄这是干什么?”景琰低声喝问。
我抿紧了唇,努力不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太过残忍与凉薄:“景琰,如果你救了徐安谟,也不一定会得到什么好处……”
景琰剑眉一挑,冷冷道:“我若是不救他,也不会有什么好处。”
语罢狠狠一甩袖子,我自然是不能敌习武从军多年的景琰,堪堪松了手,眼看那人就要走出我的视线,我心一横就摔了下去。
“嘶。”我还是闭着眼,不敢睁开。
景琰闻声果然回头,转身走回来扶起我,动作冷漠而疏离:“宁王兄小心。”
“你不还是回来了么。”我就着他的力道站了起来,感觉右腿更加难受了,这一次我死死拽住他,景琰虽想挣脱却怕我再次摔倒,不敢使劲,只能瞪着眼看着我。
“徐安谟此人阴险,你去救他,非但讨不了好,反而很有可能被他反咬一口。他是献王的表弟,到时候,你怎么办?”我尽量避开他灼灼的目光,艰难地说完。
“我知道。”出乎我的意料,景琰接话接的很快,他远远望着人声传来的方向,“此处偏僻,如果我不救他,他活不了。”
“这样的人……”
“他并没有做什么大奸大恶之事。”景琰道,“这到底是一条人命。”
景琰的声音很低,可是其中的铿锵坚定并不比高声讲演的人少半分,我怔怔地看着他,仿佛不知所云。
而就在这一霎那,景琰挣脱了我,朝着徐安谟落下的陷阱去了。
义无反顾。
不多时,父皇便召了我们几个宗室子弟,他的下首站着献王和徐都督,一脸哀容。
“你们见到徐公子了吗?”天子开口问道。
找人,喊我们做什么。我与景礼对视一眼,心头冷笑。这不过是摆出架势给徐都督看罢了,只是如果一会儿景琰带着徐安谟回来……
我能想到那时徐都督会是如何不好收场,自己的儿子落下了猎场里的陷阱,我们一众人都在这里,他乃至献王的脸上定不好看,届时为了维护他们所谓的脸面,谁知道会有如何的举动。
“儿臣叩见父皇。”正想着,景琰已经过来了,叩首请安,身后跟着一瘸一拐的徐安谟。
“哦?景琰,你怎么知道我在找徐公子?”父皇又起了疑心。
“儿臣不知。”景琰淡淡道,“我寻到徐安谟后,便派人把他送回徐都督那儿。不想陛下召宗室子弟,徐都督也在,就与徐安谟一同过来了。”
徐都督见儿子身上挂彩,不禁问:“你……你这是怎么了?”
父皇赶紧把徐安谟扶了起来:“受伤了就不要多礼了。”
徐安谟口称“不敢”,吞吞吐吐地道:“劳陛下与父亲担心,臣只是小伤,不妨碍的。”
父皇点点头,假意热心地传了御医,与景琰说话时又声音恢复了冷冽:“你……在哪找到徐公子的?”
“东林。”此时景琰还跪着,他眼皮也懒得抬一下,一板一眼地回着父皇的问话。
“非得朕问一句你才说一句么!”父皇冷哼道,“怎么找到的?徐公子又是怎么受的伤?”
“徐安谟摔进了陷阱里,恰巧被儿臣发现。”
徐都督顿觉不自在:“靖王殿下可不要胡说,我儿自小习武,怎么可能掉进陷阱里?”
“这要问他本人了。”景琰冷冷道。
徐都督被一堵,面上有些挂不住,献王自认为景琰驳了他的远亲的面子就是驳了他的面子,开口斥道:“你怎么没大没小的!一口一个徐安谟,没听见父皇都唤的是徐公子吗?”
景琰垂着眼不说话。
献王一时梗住:“瞧……瞧瞧你这无君无父的样子!那徐公子是我表弟,虚长你几岁,也算是你表哥!你怎么半点尊敬都没有!”
景琰这一次倒是抬了头,看了献王一眼:“徐安谟是献王兄哪门子的表弟且不论,单因他是亲王外戚就让全宗室的人给他躬身行礼,献王兄自己不觉得荒谬吗。”
“你——”献王气的手指直发颤,“我看你这个样子,没准儿徐公子掉进陷阱就是你设计的!”
我心中似有所感的一颤,身旁的景礼也感觉到了不妥之处,猛地一扭头诧异地与我对视。
果然,正在被御医包扎伤口的徐安谟忽然站了起来,一瘸一拐地冲着献王直直跪下:“献王殿下真贤王耳!臣……臣……”
献王恐怕没想到徐安谟会来这么一出,反应过来后立马喝道:“还真被本王说中了!徐公子,你到底是怎么掉进陷阱的,请细细说来。”
父皇蹙眉看了过来,景琰还是面无表情,连眼睫一丝轻轻的颤动都没有。
“臣……臣本不欲说,可是臣实不忍让陛下受欺瞒!今年秋猎臣想给陛下献一头猛兽,于是就去了东林,谁成想靖王殿下也在东林,看见臣了……也不知为何,就把臣往陷阱处逼!”
徐都督故意大声吸气:“这怎么会!”
“臣也不欲相信,可是……可是……事实如此啊陛下!”
徐家父子又是哭又是闹,再加上献王的煽风点火,场面一片混乱。此时景琰才慢慢抬起了头,扫了他们三人一眼。
那是属于沙场的眼神。
三个人同时闭口。
“徐公子说完了?说完了,也该由我说说了。”景琰待三个人完全静了下来,才缓缓道,“我想问问徐公子,东林无猛兽,你从小就跟着令尊参加秋猎,四年连续拔得头筹,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?”
“我……我是看见了一头灰狼,才,才去的!”徐安谟从景琰的那个眼神中回了神,“靖王殿下几年不参加秋猎,怕是不怎么了解吧。”
“好。就算是这样。”景琰冷冷道,“我把徐公子逼进了陷阱,又把徐公子救了,放在陛下面前,我是故意让陛下知道你被我逼进陷阱吗?”
徐安谟的答话还算聪明:“臣怎知殿下意欲何为?”
景琰淡淡看他一眼,不再与他说话了,转头看向陛下:“儿臣想说的,就这么多。”
献王见景琰三言两语就翻了案,便急急看向了誉王,这两人大概只有在欺压景琰上才能一展兄弟情深,他徐徐道:“猎宫乃皇家园林,非等闲人等不能进来,那个陷阱哪儿来的?景琰不会说你不知道吧?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景琰道,“那陷阱是被废弃多年的了,上面掩盖的枯草早就没了。恐是过去的人设下却没用上的。”
誉王于是给献王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,笑了笑说道:“原来如此。”
此时这件事已经真相大白,我刚松一口气,却听上首的君主开口说道:“徐公子没有说谎的道理,朕,相信徐家的门风。”


这章……渣至极……
【遁走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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