泠雅

不食榛子只食苏。

直节堂堂

-祁王个人向-
-大概算个……粮食向?-





1、
皇长子生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午夜,没有所谓贪狼异动,更没有传说中的画鸟绕梁,静谧的夜空仿佛从不被世间杂声所扰,只是一轮明月高悬于空,除了大,还是大。
为此,当钦天监被还抱着孩子的梁帝叫过去的时候,心头很是苦恼,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。倒是层层纱幔里传来一个尚且虚弱的声音:“今天是十五吧?”
钦天监使劲低了头不敢回话,梁帝斜睨了他一眼,回头笑的开怀:“已是过了子时,倒可以算得上是十六了。”
宸妃于是轻轻喘着气:“怪不得月亮那么圆。”
这探问天象就这样被岔了过去,此后就是梁帝兴冲冲地择字为他的第一个儿子起名,挑来挑去最后选了“禹”字。
“渊源流通曰禹,陛下这名字起的真是好。”
有人私下如此奉承林燮。
林燮淡淡一笑,不置可否。
那人见林燮不接话茬,便暗暗咽下了更为过分的话。
其实,夏王名禹。
2、
皇长子自幼聪慧,深得君父喜爱,未及他垂髫之年梁帝便指派了名师大儒相教。皇帝还嫌不足,待长子长了些年岁,就令他坐于身侧下一小案,他听朝臣奏报,阅奏章,时而发发脾气,萧景禹就静坐在一旁练字,似是在听殿上言语,但梁帝一个茶盏砸下去,也不见他手中小豪抖动半分。
从小就是宠辱不惊的性子。
梁帝于是更加喜爱,拿过长子写的字帖总嫌看的不够。有时朝臣争论不休,他便挥手停了他们的话,转头看向他的长子。萧景禹也从来没有让他的父皇失望过,一字一句,虽是稚嫩,可还是能让整个大殿寂静无声。
萧景禹拱了拱手:“说得不对的地方,还请诸位大人指教。”
满殿大臣哑口无言。
梁帝于是朗声大笑:“你们一整殿的朝臣,都不及朕这一个垂髫小儿吗?”
梁帝也带他的孩子玩。他是一个很会扎风筝的人,最爱牵着萧景禹的手,在御花园里飞奔,丝毫没有帝王的架子,当长子第一次把一只老鹰放上天空,他也会骄傲地笑,像一个寻常百姓家的父亲一样,和身旁的林燮炫耀:“我儿子放风筝的技术随我!”
林燮欠着身,偶尔也开一两句玩笑:“陛下怎么不说随宸妃娘娘。”
3、
萧景禹的年岁渐长,人也逐渐变得成熟,举手投足间都是皇子风范。十五岁便被封为了郡王,封号为祁。未及弱冠便加封了亲王,着五珠冠。
他带领着朝臣整肃朝纲,把朝堂清理的干干净净;他厌恶科场舞弊,便同着刑部的大人,在大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;他爱重人才,礼贤下士,祁王府于是门庭若市;他生性潇洒,不拘小节,容许文士在他府上清谈狂论。
这是一个贤王。
梁帝也高兴,偷偷和高湛说,我大梁后继有人啦。
萧景禹亦是一个好兄长。林家的混世魔王林殊,独独听他的话;静嫔所出的庶弟景琰,更是从小就跟在他的身后。
朝臣们都偷偷说,我大梁后继有人啦。
那个时候大家都以为,大梁后继有人。
4、
梁帝有一位妃子,从南方的云南来,姓越。一天晚上忽然说,想念家乡风物。可梁帝不可能让她回去省亲,就要大兴土木,为她按着云南的风味建一座宫殿。
萧景禹觉得不妥:“父皇,古来明君,未有为妃子大兴土木。此事过于劳民伤财,儿臣以为不可行。”
站在他身后的朝臣一片片地跪下,叩首,然后齐声道:“臣附议。”
梁帝气恼,摔下茶盏,一直滚落到祁王的脚下,萧景禹保持着原来的姿势,动也不动。
礼部有一位柳侍郎,年轻气盛,出言不逊,损了梁帝的颜面,梁帝要杀他。
可萧景禹说:“父皇,柳大人说的话是直了些,可并非没有道理。何况这等耿直之人,正为我大梁朝廷所需。”
他身后的朝臣说:“祁王殿下所言有理。”
大梁历朝历代沿袭的悬镜司,只听圣上一人号令,梁帝更是倚重。
可是萧景禹上奏:“儿臣以为,一个真正的明君,身边根本不需要悬镜司这样的机构存在,所以儿臣建议,朝廷法度应归于统一,将悬镜司并入大理寺,奉明诏行核查之权。”
梁帝压抑着怒气:“这件事还有谁知道?”
萧景禹不畏不惧,直视着君父:“儿臣与大理寺卿齐越,及刑部尚书管良曾商讨一二。方案大概……”
他话没有说完,梁帝就把奏折扔了下来,砸在他的额角:“经过朕的允许了吗!他们,你们就敢拟定方案!此事不准再提!”
5、
雨后,祁王站在祁王府的廊下,看雨。
“你说,父皇为什么不同意为甄老先生免罪?”
甄老先生是老臣,性子倔,说话也直,不懂得避讳。触了盛怒,梁帝要把他流放。
萧景禹的幕僚躬着身:“这样的事,殿下何必与陛下说。殿下要真的想救老先生,在流放路上截了便是,何必……”
萧景禹猛得转身,目光灼灼让人不敢直视:“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。”
6、
聂锋的手书入了京。祁王被一道口谕打入了刑部大牢。
面对王妃的泪眼婆娑,他温声道:“没事的。父皇知道我不会谋反的。”
7、
萧景桓带着宣旨的太监到了寒字号的牢房。
“罪人萧景禹接旨——”
太监的声音尖细。
萧景禹身着囚服,似乎没有看到另一个太监手里端着的托盘,撩了衣袍下拜,声音仍然稳稳的:“儿臣接旨。”
萧景桓挑了挑眉,没有告诉他的长兄他在父皇面前已经不是“儿臣”了,嘲讽地看着萧景禹静静听完了圣旨,却迟迟没有伸手去接。
“皇长兄不接旨吗?”他问。
萧景禹说:“方才没听太清,烦请公公再念一遍吧。”
8、
宣旨的太监把圣旨念了三遍,
最后一遍念完后,萧景禹还是什么任何动静,太监不悦地皱了眉,看向萧景桓,萧景桓正要说些什么,他的兄长忽然叩下头,击在地上一声闷响:“罪人领旨。”
然后他稳稳站起,另一个太监连忙上前,奉上酒盏。萧景禹直直看着盏中鸩酒里自己的倒影。
怎么会这样憔悴?
怎么会这样憔悴。
9、
萧景禹久久凝视着小小银盏里浅浅的鸩酒,看几近透明的酒液里隐隐浮上几分浅淡黑色,似乎想明白了什么,低低的话语伴随着低低的笑声,让人听不真切。
他说:“呵呵……父,不知子,子,亦不知父。”
萧景桓没听清:“你说什么?”
萧景禹单手拿起银盏,侧了身转向寒字号牢房壁上的小小天窗,有月光流泻下来,照在曾经的贤王的脸上,勾勒出他清傲的脸庞。他问:“今天是十五吗?”
萧景桓看向身后太监,太监会意,躬身回道:“已经过了子时,算是十六了。”
“怪不得月亮这么圆。”
萧景禹轻笑一声,语声间仿佛仍然是那个挥斥方遒、狂狷潇洒的祁王殿下:“我想请五弟替我转告给陛下一句话。”
萧景桓挑挑眉,抄手立在原地,静静等待着他的后文。
“父不知子,子不知父。”
语罢,不待身后的人反应,就双手举起银盏,低头淡淡看一眼鸩酒,仰头一饮而尽。
毒酒入喉的那一瞬间,萧景禹仿佛回到了北境,边塞独有的朔风冷厉无情,一下下割在他的脸上,却又无端让人觉得酣畅淋漓。
这是他最后一次喝酒了吧。
萧景禹轻轻笑一声,仰望着牢房外的明月。他忽然想起了刑部大牢外的金陵城,金陵城外的无限江山。
无限江山行未了,父老,不须和泪看旌旗。后会丁宁何日是?须记。
须记。
看风十里放灯时。
他做不到这般豁达了。
真是遗憾啊。
真是抱歉。
一代贤王闭上了眼,有泪混着血流了下来。
终究是,含了冤。
抱了恨。
10、
崎岖不平的山路上,一对父子正艰难地前行着。
儿子看着天边皎月:“爹,月亮这么大,明天肯定是个好天!”
父亲朗声一笑,刚想答话,却见从北边飞来一群乌鹊,绕着近月的枝桠迟迟不离,直遮住了明月。




•题名取自辛弃疾《满江红 直节堂堂》,和原词主旨没啥关系,嗯主要是这句话形容的是竹子,然后我要用竹子形容皇长兄……
•皇长兄出生的意象……“月明星稀,乌鹊南飞,绕树三匝,何枝可依”,我觉得有点牵强,但本意是这样……可以忽略。
•“无限江山行未了……看风十里放灯时”仍然是我们的稼轩居士所作(《定风波 少日犹堪话别离》),这个是我辛一首送别词,很积极的一首……别问阿雅为什么要用这个,我也不知道啊!就写到无限江山忽然想起……【捂脸】

评论(25)

热度(167)

  1. 共18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