泠雅

不食榛子只食苏。

遇林郎

-一发完-
-很老的一个梗,言侯在林氏宗祠遇见苏兄-
-慎入-




【壹】
林氏宗祠,庄严宁静。
言阙被言豫津从马车上扶下来,站定在林氏宗祠前,却不肯再往前走一步,只定定地凝望着黑色匾额上的几个大字,酸涩与喜悦一下子全部涌上心头,久久不散。
“十三年啊……十三年……”
年过半旬的老者热泪盈眶,口里翻来覆去地喃喃着一个数字,身旁的青年也红了眼圈,他扶住老人的手臂,低声道:“父亲,我们进去罢。”
言阙点点头,抬脚缓步行至门前,伸手慢慢推开沉重的朱红大门。
他忽然愣住了。
因为通往祠堂大门的回廊上,站着的是太子萧景琰与霓凰郡主,还有……
他眯了眯眼,努力回想起来,哦,那是苏哲身旁的两个随从。
言阙还未曾深想,身旁的言豫津就已经惊讶出声:“太子殿下也在此?”
萧景琰看上去微微有些慌乱,不过很快冷静下来:“林氏宗祠前几日竣了工,本宫自然是要来看一眼的。”
言豫津了然,看向甄平和黎纲时心里又生出了几分疑惑,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,身边父亲的呼吸陡然间粗重了起来。
“父亲?爹?”言豫津喊了几声,见得不到父亲的答话开始着急起来,言阙挣开了儿子的手,跌跌撞撞向前走了几步,直冲向祠堂大门。
他抬起手,又放下了。
言阙站在原地,深深吸入一口气,转身时面容又如同原来那样死水无波,只是声音止不住的颤抖。
“他……是他……对不对?”老侯爷颤声道,“他在里面?”
萧景琰眼里露出一抹哀色,沉重地点了点头。
“他……”言阙得到了心中悬而不定却又隐隐希冀着的回答,一时间却感觉没了力气,萧景琰赶紧上前了几步扶住那个从小看着他们长大的言叔叔,几度措辞才哑声道:“您保重身体。”
“我就知道是他,我早该认出来他的……”老人缓缓从未来天子的怀里直起身子,呼吸慢慢平静下来,他勉力扯了扯嘴角,露出一个欢喜而又苦涩苍凉的笑容。
萧景琰也扯出一个勉强算是好看的笑容,搀扶着老者话了些家常。
【贰】
“……哎,他最喜欢喝武夷茶了!现在一样吧?”
“一样的。连不能吃的点心也没有变,母妃托我给他带去的食盒里,从来就没有榛子酥。”
“贵妃娘娘……还是那么偏爱他。”
“是啊,从小他就是最讨长辈喜爱的。”
言阙的眼里多了几分笑意:“现在一切尘埃落定,他是不是该成亲了?”
“是啊,”萧景琰看向霓凰,眼眶还红红的,“到时候,一定要在迎凤楼上给你们办一场最盛大的婚礼,我一定去给你们主婚。”
霓凰早不是那个爱脸红的少女,大大方方地向二人微微福身,语声中藏着压抑的哽咽:“好。”
“主婚的差事太子殿下领了,那我只能给你俩证婚啦。”
三个人低声说了些话,面上都带着笑容,可细细看去,眼里都带着极致的哀伤。
虽然他们在心底,都不愿意去明白,这哀伤从何而来。
言豫津听得云里雾里,此刻终于忍不住发声了:“不是……太子殿下……爹爹,你们……在说什么?他……苏兄……“
言豫津的声音有些大了,言阙抬眼瞪他,带着几分薄怒:”此系林氏宗祠,岂容你无状放肆?“
言豫津抿了抿唇,不敢辩驳。此是言阙身后的门忽然被推开,以极缓慢的速度,然后走出了一个身着重孝的人。
梅长苏。
”言叔叔。“梅长苏浅施一礼,眉目间是掩藏不住的倦色。他向前走了几步,强打精神,温声道,”别怪小津。“
”苏兄?“言豫津再次讶然,心中隐隐现出的答案让他惊喜出声:”你……你是林殊哥哥!“
梅长苏浅浅一笑,没有回答。一旁的言阙轻轻叹一口气,缓缓抬起头,看向梅长苏的方向。
”小殊。“他的声音还是在微微颤抖。
梅长苏垂眸低低应了一声,却不见言阙的下文。他刚想说些什么安抚一下言阙的情绪,却忽然感觉一只手覆在了他的肩头,温暖而有力。
“小殊。原来你还在。”
“我一直都在的。言叔叔。”
“是啊。你还活着。活着就是最好的了。”
梅长苏面上没有表露什么,言阙却感到手下的孩子轻微的一颤,他猛然意识到什么,手掌隔着厚厚的孝服与棉衣,在深切地感到那人瘦骨嶙峋的同时,言阙又从心底生出深深的绝望与哀伤。
上天,对于这个坚强的孩子,真的是不公。
对他们所有人,真的是绝情。
“言叔叔来此不是叙旧的吧?”细心如发的梅长苏自然很快感觉到言阙情绪的变化,他微微侧身避开了长辈的爱抚,唯恐再让他感受到自己的一丁点虚弱,“请进吧。”
言阙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直直射向梅长苏,看了他良久,最终化为了温和与无奈。
谁又能奈他何呢?
从小便是这样,他想做的事情,从来不会有人真正拦得住他。
“言卿不进去吗?”许是言阙发呆的时间太久,连萧景琰都忍不住出声询问。
“我想和他单独聊聊。”言阙仍是盯着眼前的人,沉声道。又似乎想起了身后站着的太子殿下,微微侧过身子,躬身道:“太子殿下可否允准老臣……”
“言卿请便。”萧景琰颔首还礼,于是言阙便进了祠堂,梅长苏垂着眸跟了进去,在他身后关上了门。
【叁】
​“小殊。”言阙的声音沉重有力,“十三年,你都做了什么。”
这不是疑问句。
梅长苏含糊其辞:“十三年,沉冤终雪。您……不是看到了吗。”
话尾甚至带上了些玩笑意味。
可言阙现在并不想领他的情,眼前的人一面风轻云淡,他的心中又是一阵绞痛。
“那么,没有看到的呢?”
梅长苏抬眼看向言阙,唇边缓缓勾起一抹笑,难看的很。
“没看到的,言叔叔真的想知道吗?”
言阙纵然是有准备,此刻心中也是大骇。
他没有想到,这孩子心中的结,居然到了如此地步。
过慧易夭,他曾经竟对这个孩子,说过这样的话。
他长叹一声,抬步行至梅长苏的面前,将他的身子摆正在林燮的牌位前:“小殊,我没有问我们没有看到的,我是在问你,问你自己,没有看到的。”
“抬起头,看着你林氏的列祖列宗。”老人的声音沉钧有力,梅长苏缓缓抬头,带了敬肃看着眼前一排排的灵牌。
“这是你做的。十三年前。林氏被诬,九族被诛,宗庙被毁,是你,一个人扛住了所有,还给了他们一个清白,还给了英魂一个栖身之处。”
“门外的太子殿下,一如当年的祁王,一身正气,器宇轩昂。是你,一手扶持他上位,给了大梁一个朝局清明、社会安定、百姓安逸的机会。”
梅长苏的眼眸蓦地亮了起来,不过又很快黯淡了下去:“可是……”
“小殊,我知道。”言阙柔声道,“可那是你所看到的你所做的事,可是你没有看到的,是站在你身后的安乐百姓,是摆在你面前的光明朝局。”
“无论是阴谋,还是阳谋,无论是少年将军,还是文弱谋士。你所为的,不过天下二字。”言阙轻柔地抚着梅长苏瘦削的肩膀,顿了一会儿才朗声道,“你是言叔叔的骄傲,是景禹的骄傲,是林大哥的骄傲,是我们,是所有人的骄傲。”
梅长苏的目光掠过乌木牌位上一个个逝者的名讳,心头一片激荡。又看到言阙坚定的、不容置疑的目光,终于抑制不住情绪,流下泪来。
“言叔叔,我没能让他们失望,是吗?”
“是的。”
“父帅和母亲,还会认识我的,是吗?”
“当然了。”
“你们……大家……也会像从前一样的,是吗?”
“只要你想,孩子。”
“只要我想……”梅长苏哽咽着,“可是言叔叔,我……”
“好啦,”言阙心中大恸,忍不住将梅长苏拥进怀里,又使劲紧了紧手臂,“小殊,会好的。”
语罢又把梅长苏从怀里拉出来,用指腹擦去梅长苏的眼泪,轻轻笑道:“别哭了,再哭景琰要笑话你啦。”
“他敢!”梅长苏流着泪笑着,看上去有些滑稽,“他哭的,肯定比我厉害……”
“是是是,小殊最厉害了……”
“言叔叔,到时候,一定要帮我劝着他,我不想他哭。”
言阙给他拭泪顿了顿,他想问,哪个时候?又想说,不会有那个时候。但最终张了张口,只能吐出一个字:“好。”
“不过,你们都长大了,言叔叔,也劝不了啦……”言阙笑着,刮了刮梅长苏的鼻子,“也哄不住你啦……还哭。”
梅长苏破涕而笑,终是抬起了自己的袖子,擦了擦眼泪。
“我们出去吧,不然他们要担心了。”
言阙点了点头,回头看一眼林燮的牌位,佯怒道:“说走就走,也不怕你父帅说你没规矩。”
梅长苏浅浅一笑,回身向列祖列宗长长一揖才转身离开,打开祠堂的门,神色才一点点平静下来。
言阙知道,他又成了梅长苏。
言阙再次回头看了看好友的牌位,笑了。
“林大哥,孩子们都长大了。”
“他们啊,终究是长大啦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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